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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此时
逍遥馆里二楼尽头,乌沉发黑的窗扇之后层层印花刺绣的帘子遮住了人们的视线,清浅幽冷的香气由房内慢慢发散而来,悠悠的丝竹之声遮住了人们的窃窃私语,越发显得莫测而神秘。
房内,钱阔海与胡奇斜斜靠在踏上,手中烟(和)枪(谐)燃的正旺,吞云吐雾,余烟袅袅,正是一场糜(和)烂而绚丽的极(谐)乐梦。
他们身旁各依偎着一名貌美的女郎,吴侬软语,笑的痴痴的喂着酒,美人在怀,好酒在手,还有什么比得上此时呢?
可即使这样,钱阔海的脸上并无半分喜色,他木着张脸淡淡的推拒了女郎喂过来的酒,只是闷着口气在一旁抽烟,胡奇觑着他的脸色,小心翼翼的开口道,“大哥,这次是我考虑不周,没能要了他的命。下一次,我保证,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出现在你眼前。”
“下一次?”钱阔海冷哼一声,斜了胡奇一眼,“你以为他是谁?你想杀便杀得了吗?”
钱阔海说着将手中的烟枪磕在了手边的案几之上,未燃尽的烟丝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烫在朱红光亮的桌面之上,顷刻间灰黑一片——
“咱们查了这么久,你有找到过他的私宅么?就算是找到了,你有几成把握能治他于死地?”钱阔海顺手将桌上的烟灰拂下,而后不甚在意的掸了掸袖子,讥讽道,“他的身手是什么样的,你不清楚吗?”
“他和姓候的不同,姓候的有私欲,爱贪财,弱点把柄只要你想找不可能找不到,可他呢?他的弱点你找得到吗......”
“......”胡奇听后不言,他左右思量了下,觉得钱阔海说得有理,又想起美高美宴会上的刺杀,心中不禁暗暗发冷,美高美是洪帮的地界,当时之事洪老爷子也是在场的,就算是侯力,也不敢在洪老爷子眼皮子底下生事啊,怎么会如此容易便得手了呢?还有,得手之后,为什么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呢?胡奇暗暗打了个哆嗦,正欲开口,却被一阵软语打断——
“是人便都会有弱点,不贪财不好色,不代表不重情义,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,林家老爷多么聪明的人不也是为了夏安妮的死闹得天翻地覆吗?”珠帘之后,女子端坐着,纤纤素手正温着酒,手腕纤细,削指如葱,画面甚是美妙......
女郎的话倒是提醒了胡奇,他转过头,急急道,“对啊,大哥,我想起来了,隆福戏院的那个戏子......”
话还没说完便被钱阔海打断,他转过头看了眼那珠帘后的女郎,回过头与胡奇淡淡道,“好了,该回去了。”
两人离开后,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,温酒的女郎将炭火撤下,拿起一旁的残酒,倒入。火势瞬间高涨,橘红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竟有几分诡异的美感。
“黎本大人,愿您计划顺利。”
而此时的医院里,罗诚正一脸担忧的看着罗浮生将病号服脱下换上皮衣打算溜出病房,他看了眼罗浮生那张没有几分血色的脸,手的中外套往怀里撤了撤,犹豫道,“还是别去了,你这伤还没好全呢。”
“少废话,趁着现在澜澜不在,赶紧的,要不然你我都得完。”罗浮生说着将罗诚手中的皮衣穿上,并趁机抹了把头上的冷汗,开门便走,却不料,房间外正欲敲门的女子与他打了个照面——
“天婴?你怎么来了?”

门外,身段窈窕的佳人一袭烟雨色的旗袍俏生生的立在那里,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双杏眼波光潋滟,甚是明艳。只是,那杏眼深处掩藏的疏离与防备让人略略有些不爽。
可不就是隆福戏院的活招牌——段天婴。
“不让我进去吗?”天婴略略柔和的声音拉回了罗浮生的神志,他垂着眼皮扫了扫,见天婴手上拎着东西,下意识的便侧身让过。
罗诚见此很有眼色的拿着手中的外衣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,临走之时还不忘顺手将门关上,只可惜医院的病房门没有锁,罗诚如是想。
病房里,罗诚的离开并没有化解半分尴尬,罗浮生规规矩矩坐在沙发里,双手板板正正的搭在腿上,乖巧的像个孩子。
段天婴坐在一旁将事先备好的鸡汤推到了罗浮生面前,僵硬道,“多谢你救我,别的我也没有,只熬了点汤,聊表心意。”
罗浮生盯着眼前的鸡汤,歪着头呆了一呆,约莫是被突如其来的谢意冲昏了头脑,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懵懂。
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被段天婴看在眼里,眉尖不禁微微抖了抖。她是见过罗浮生狠厉残忍的那一面的,譬如隆福戏院里的那场混战。
她至今都记着,罗浮生满身鲜血,手中的蝴蝶刀快的只剩残影,那些地痞无赖在他手下惨叫连连,而他却转过头看着她,肆意的笑着,高声叫好。
那时,他的身上分明也是有伤的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,身手利落依旧,她在一边看着,只觉得可怖,而现在来看,却多多少少有些理解了。
狠厉残忍非他所愿,即使是他想放过别人,别人也未必肯放过他的,天婴仔细打量着他,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色,脖颈间淋漓的冷汗,还有那藏在嬉笑的面皮之后隐隐的痛处与疲惫,段天婴不觉有些心软,言语间也不觉多了几分温情,“怎么,不合口味吗?”
“肩膀痛,抬不了手。”大概是回过了神,罗浮生收起先前的茫然,斜斜靠在沙发上,一脸的嬉笑,漂亮的眉眼里泛着狡黠与调笑。
“......”无赖!段天婴暗暗骂着,却又不忍心就这么走了,思量再三,起身坐到罗浮生身边,端起一旁的鸡汤,舀了一勺吹了吹,递到唇边,说道,“张嘴。”
“啊?”这下,罗浮生好容易回复神志的脑袋再次停止了工作——

段天婴将勺子递到了罗浮生的嘴边,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不觉痛快,口中便越发没了遮拦,轻言调笑道,“怎么。看呆了?”
女人微微歪着头,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,柔柔的还有些调皮,一双眼睛晶亮亮的,笑得眉眼弯弯,好看的紧——
罗浮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,不消片刻便成了一个火红的苹果,段天婴看了越发觉得神奇,这么红是不是可以煎个蛋?如此想着便要伸手去,却被罗浮生下意识躲了过去——
......
怂货!躲个屁啊!罗浮生心中暗暗骂着,面上却是彻底醒了过来,不紧不慢的调笑着,“怎么,救命之恩,无以为报,想以身相许啊?”
“罗浮生!你!”
“流氓,无赖,不正经,是吧?不用说了我都知道......”左肩的疼痛渐渐犯了上来,罗浮生换了个姿势,不动声色的擦掉了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,顺手从段天婴的手中拿过那碗鸡汤,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却不往嘴里放,嘴里还不住的调侃,“码头茶摊说太保书的见天的说,救命之恩以身相许,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流氓了......”
“你喝不喝,不喝我拿走了啊。”
“喝,你急什么?我慢慢喝。”
病房内俩人唇枪舌战,你来我往好不热闹,罗诚站在门外,听着里面两个大龄小孩吵嘴逗闷脸上笑的一本满足,从而忽略了身后脚步匆匆的洪澜。
“这里面谁呀,敢这么和浮生哥说话?”洪大小姐略带不满的声音在背后想起的时候,罗诚冷汗都下来了。
“啊,美高美里的姑娘,新来的,没规矩。”罗诚僵硬着个身子,脸上挤出一个极为诚挚的笑容,奈何洪大小姐完全不吃他这一套,瞥了他一眼就要往里走,罗诚赶忙拦住,又道,“霜姐也在里面呢,大概有事要谈的......”
“有什么事是我洪澜不能听的,让开。”说着一把扯开了罗诚,推门而入——
病房内,罗浮生正缠着天婴说自己不舒服,天婴被他缠的无法只得做小伏低的捶肩揉腿,正此时,洪澜推门而入,抬眼见是段天婴,不禁一声冷笑,“呦?这不是隆福戏院的名角天婴姑娘吗?什么时候成了美高美的舞小姐了?”洪澜说着冷冷的瞪了一眼门口处瑟瑟发抖的罗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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